TOP > 驻留记录 > 驻留访谈 > 2013-2014年度:裴昌龙

访问时间:2014.05.23    访问地点:虎溪公社艺术家工作室

【身份定位与转变】

石:能讲一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绘画,喜欢上画画的吗?怎样一步步走上艺术的道路的?是什么原因让你坚持了下来?

裴:从小就喜欢画画吧,家里并没有从事艺术相关工作的人,拿着笔或描或临画了很多,那会老师同学说我画的比其他小朋友要好一些,画的好一点,被老师表扬一下,自己也很高兴,后来从学前班到高中,美术相关的板报、画画、什么的都几乎由这个小朋友承担了。

其实小时候也翻阅过一些图画书、美术书、小册子连环画,当时也看不懂,但就是潜移默化地喜欢,然后就后来的慢慢学习素描色彩,培训考学什么,上美院什么的,关注得更多,也专注与此相关的东西,走到这个方向上来了。现在能坚持下来主要是我对它的热爱,这种相对没有约束,更加自由思考、表达的方式。

石:目前的生活来源是什么?是否存在生活压力?你认为自己目前的生活现状怎样?

裴:目前经济方面的问题虽并不宽裕,但不至于窘迫。因为现在住的是姐姐的房子,省掉很大一部分房租的开销,另一方面学校也有一部分补助,而我自己也会在外面做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标志、海报等平面设计的活,或是跟跟剧组做化妆和美术指导相关的事情,我也会售卖一些创作作品,其实平时除了基本生活和买绘画等工具材料的钱外,其他就不怎么花费更多的钱。

    压力的话,还好吧。刚刚毕业时的压力有些大,当时就在思考自己以后还能从事艺术相关工作吗?能坚持画画吗?在许多问题上有各种的纠结。但后来经过筛选纳入这个驻留计划工作后,我以绘画为主,另外也外聘教师去代课,以及其他活动,个人工作创作状态还是比较好的。

石:驻留期结束后是否会继续创作?选择做职业艺术家还是选择其他相关职业,或是其他的选择?你是怎么考虑自己的生活理想和目标的?

裴:之前我也找过一些工作,投了很多简历,参加面试、试讲什么的,再后来找到一份高校教师的工作,自己也特别感激社会给予我这份工作,14年7月驻留计划结束后,高校的工作也就着手落实。在高校,专业老师除了上课外会有一些自己的时间,除了丰富个人专业知识与技能外,会继续坚持做与艺术相关的事情。

石:你怎样界定一个好艺术家,你认为艺术家应该具备那些品质?

裴:我把艺术看的很高,把艺术家看的更高,我一直认为艺术是很神圣的,并怀有一种敬仰之情。我想不是自己做了两个展览,你就是艺术家了,你的作品就是艺术了。一个好的艺术首先它应该是真诚的,一个好的艺术家不仅是画画的好,行为做的透彻,装置做的震撼,它都须是真诚的,是艺术家发自内心的,无论这个作品关注的是个体还是社会,在背后,艺术都直接或间接会给予人带来一种视觉和心理的影响。

石:你的一些丝网版画、小画作品带有一种“状态性”,就是画面中传达出来一种精神气质,这种“状态性”和你的生活有什么关联?

裴:在我的画中,我并不是以把一个人的五官画的很标致或是结构画的很精准为要,我也并没有局限于此。差不多我的每张画,它背后都有一个故事,我是把这个故事转换成视觉元素,把它画的有趣一点,生动一点,也更接近生活一点。它跟我自己的生活密切相关,生活中自己的感受,视角,倾听、感受他人的感受,表达他人,表达自己的个人生活“哲学”。

 

【艺术本体与创作】

石:在你作品的创作过程中,什么因素对你的创作影响最大?你是怎样提取表达思想的元素的?

裴:在看到更多的版画,它原本是那样的,但我做的可能是这样的,我就是要跟传统的版画不一样的,我应该突破自我思维方式创作方式,打破原本是那样的东西思维和认识。从自我的一点去思考、去实验,这种不断想突破和尝试的驱动力对我的创作影响很大。

    不管我画的鸟也好,鱼也好,其它内容也好,其实它们都还是挺日常的,我在不停地找给予我自己的东西,从一个具象的到一个抽象的,从一个所谓正常的到一个所谓不正常的,一直在寻找它其中的一个新可能性。我挺喜欢超现实主义绘画,很爱达利、马格利特等艺术家,我想我有时画画受超现实主义绘画影响挺多。

石:在你的丝网版画和一些小画中,画面常常会留有更多的空白,你是怎样考虑画面中图与底的关系的?

裴:在画画的时候,肯定是有一个主体的,底是对这个主体的一个映衬。就像摆静物,用一张衬布在那来衬托或突出静物,我们画的并不主要是衬布、不是主要是那些弯曲的褶子,在我看来它更多时候是作为陪衬的,有时候你画面的主体已经在那了,你又花心思去做一个陪衬的“底”的话,对于我来说,它是徒劳的。我们不必总在不停地做加法,可能最后画面是完整的、和谐的,但打动自己的东西却没了,给予别人最直观的东西也没了。我还是希望把心思多放在主体上,“底”大多时候是为主体服务的,从某些角度来讲我想我是这样看的。

石:在你的《Nothing in hand》系列作品中,我观察到了一个细节,就是几乎每张作品中都会有细小的线穿插其内,你是怎么考虑的?在你《侧面律系列》作品中的线条你又是怎样考虑的?

裴:可能你单独看我的一张小画,它的语言和画面可能不够丰富和丰满。虽然上面很简单地画了几根线,但是把很多画放在一块来看的话,它们就是一个整体,都是属于一个范围内的,它们是一个系列,它们之中就有一种内在联系在里面,除了内容和潜在情感外,我在创作时对画面做了一个小小的贯穿的这么一个元素,对于对点、线、面等元素的运用,其实有时候是一种技巧。我也就是加了一些线条在里面,它们不仅内在联系,从表面上也更加直观。

 

    《侧面律系列.》中的线条是我后来加上去的,它不是用丝网印的。这个系列作品看起来像几个色块的拼接构成的画面,我把一些数学上符号性的东西借用过来,融入到画面中,一方面也是切合主题的,是一个对理性的表达。另一个是为了画面需要,避免了空、平等画面需要。 

石:在你的丝网版画和小画作品中出现很多形象是人、动物或是人与动物的合体,动物中你又很偏爱鸟、马、鹿等,你为什么会选取这些动物来表现,你又是怎样产生要将人与动物进行合体这种想法的?你的作品有没有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

裴:我画鸟比较多,这个元素我用的比较多一点,是因为我觉得“鸟”是带有一种诙谐,它能有幽默和反讽之意,也就是有我想表达的这种潜在意思在里面。

    当然,我挺喜欢小动物的,也养过一些猫猫狗狗之类的小动物。想想小时候,一些小伙伴去捅鸟窝、掏鸟蛋很欢乐,而我从小就不会干那样的事情,我觉得那是一种“破坏性”行为。我一直觉得人和动物是一样的,所以在我的画面中时常会出现人不像人,动物不像动物的视觉形象,这种人与动物合体的表现在我有习惯画小画开始就有了。

    我看过很多艺术家、插画师的作品,视觉经验不断学习和积累,在你阅读的记忆中总会留下些什么印象。因此在直接的创作时会受到记忆中一些视觉经验的影响。

石:记得在你的作品中唯一出现了两张与枪有关的小画,一个是《Kill me》,一个是《Kill the man》,能说一下这两幅作品是在怎样一种状态下产生的吗?它们之间有没有关联性?

裴:我画画是由内到外的,从自我出发比较多一点,那些故事都是发生在我身上或是我在生活中感受到了某一点,又或是发生在我身边人的身上,那两张带枪的画也是发自内的。人经常会有两面性,像是天使与恶魔的两面,人会有惰性或恶的一面,那两张画是想表现扼制住、驱除掉“恶”的那一面。

石:在你的《鸟先生丝印插画系列》中,为什么使线稿与几何色块相重合,你是怎么考虑的?

裴:这个系列是我在10年时创作的,也刚上研究生一年级时,在丝网创作上相对比较随性。当时我觉得稿子画的已经是比较完整的了,如果那样去上色的话,做一个机械地复制的过程,我真体会不到原来作画的那种快感和兴奋。因此,我试图在将手绘与最基本的对画面点、线、面、形、色结合的探索和尝试。

石:你的《秘密》系列作品与《没有风的海面》系列作品之间有什么关联性吗?它们都存在一种对材料和传统版画语言的“破坏性”,你是怎么看的?

裴:《秘密》系列作品在前,《没有风的海面》在后,在做《秘密》系列作品时我只想到了一个点,一种方式而已。之后思考怎样把这个点再深入些,我就沿着这种创作方式去做,同时又尝试着用具有晕染效果的墨来表现那种版画特殊语言。

    这种方式跟我制作版画是密切相关的。丝网版画主要是画稿和制版,木版和铜版都是用刀具刻的,它讲究排线,用不同的刀、不同的刀法来组织画面,是必须要动手去刻的。我就想做版画是不是就一定要去刻呢?!我可不可以用其他工具来取代呢?所以就有了后来这个系列的创作。那个纸是版画纸,特地昂相比其他纸张较厚、易吸水,有自身纹理质地。在裁纸的时候就发现它会产生毛边,这种毛边很不一样,我就在想以另外一种形式重新在版画纸上用版画思维进行创作,后来就有了那几个系列作品。

石:你是怎么看待丝网版画中的绘画语言的,对丝网版画中的批量性怎么看?

裴:丝网版画概括有几个特点:印痕,色彩的叠加关系,丰富的色彩,还有就是它可以附着在很多材料、物体上面。丝网版画是可以复数印制,但我的作品都相对印的较少,几张或数十几张。在印多张之后,就很难体会到作画快乐,取而代之的是劳累和机械重复活动。我们自己的作品都是自己在印制,并没有交给工人所以主观上自己相对更倾向于作画本身的快乐,而不是复数与批量劳累机械生产。

石:对于你这样一位刚从学院体制中走出来的青年艺术家来说,像迷失、彷徨、压抑感等很容易成为你们创作主题的出发点,因为它确实也真真切切的存在在那里,那你认为你的艺术是一种个人艺术还是公共艺术?你是怎样考虑作品与接受者之间的关系的?

裴:我的作品是从自我感受、体验出发的,比较偏个人化。之前也有思考过,有些艺术作品的主题更偏向于政治或是事件性,他们得到的回应可能要多要直接一些。我曾想过要不要往更“社会”题材去创作思考呢,但我并没往相对宏大宏伟的题材出发,我还是回归到我自己自身上,关注的点是人向内的东西更多一些。在我的创作中并没有刻意去考虑作品与接受者之间的具体关系,一旦作品面向公众与接受者,很多东西就不在作者个人的掌控范畴之内,每个人有自己的见解和认识,解读方式也就有所不同。

石:你觉得自己的作品是否已经形成一种符号性语言,你又是怎样看待艺术家是否应有自己的符号语言这一问题的?

裴:我还是从自己谈吧,我不觉得自己的作品已形成一种“符号”。个人“符号”是别人贴标签的一种认识方式,谁就是画“那个”的,谁就是“怎么的”。哪种认识和定义是局限和束缚的。我觉得创作者应该需要善于突破,多实验,多创造。

 

【对话当代艺术】

石:你是怎样看待一件艺术作品当中的当代性的?你对当代性的界定是什么?

裴:好像什么东西一加上“当代”就很高级似的,我其实并没有过多地思考自己作品中的当代性。“当代性”可能是更偏向公众性,它是在一个大的背景和语境下的话语。从另一方面来说,我们生活在当下,或许每个当下的人做的东西也就具有一定当代性,这是一种思考吧。

石:是否有进入艺术市场的经验或准备?如何看待艺术市场?

裴:也有很多人买我的画,但我并没有把自己纳入市场范围去考虑或经营,更多的是从心出发。艺术市场并不是每一个创作者能把控的,但是希望艺术家不要受过多艺术市场影响,市场需要哪类作品,就创作那类作品的创作方式未免有一些功利性。

石:谈谈你参加展览的经历和感受(国内外)?

裴:展览毕竟是个比较正式、对外的一个场合,展览中作品本身已经和作者自身没有太大关系了,作品属于观者了,观者的解读和认识可能和作者一致,也可能完全相背离,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之处,我们需要去观看到这点。

 

【“艺术之外”】

石:除了画画,你还有其他什么兴趣爱好?你喜欢读些什么书?

裴:喜欢读书、游泳还有做饭。当你做饭菜的时候,有爱在里面,那一定好吃美味。画画何尝不是一样,需要有爱。看书也是挺杂的,会看一些哲学方面的,比如尼采的,也看一些小说,看冯唐的、三毛的书等等。最近我在我看冯唐的各种书,他的文字、观点其实挺调皮的,很有意思,讲的故事不仅风趣、幽默,而且有一种讽刺在里面。我的画其实有时也是这样,有一种幽默感,也是带有一种讽刺在里面,可能还会带有一点哲学观点。

石:你对互联网采取一种什么态度?怎么看待现在这样一个信息社会?你觉得自己在其中最大的受益是什么?

裴:早就是互联网时代了,我们现在离不开网络,生活方方面面的信息、知识都及时的遍布于网络。它缩短了世界的空间、时间的距离。

石:像你这样从学院中走出来的艺术家,你觉得哪方面学了最有用?

裴:在学院学习,如果你把它具体化,可能你会感觉自己没学到什么,但其实不是。学校给了我们很多自由,可以去学习研究我们自己兴趣点所在的任何事。学校提供图书馆,举办种种艺术展览,还有非常多优秀的专业老师,我们可以充分利用这些资源去做任何我们想做的事情。

石:你对中国的民间艺术感兴趣吗?关注过哪些民间艺术?它对你的创作有没有影响?你是如何看待和使用传统语言的?

裴:我还是很喜欢民间传统的东西,我也想去学一门手艺,比如扎灯笼、扎彩灯、扎风筝啊什么的,民间艺术不仅仅是技术,更是一种博大文化,他需要发扬,他需要传承。民间传统版画,像杨柳青、绵竹版画那种,我很喜欢它们的颜色、技法等。在创作中,我想这些传统语言有时会给我新的启点,我会加以学习研究,

石:你目前的阶段,除了艺术之外,你觉得哪方面的补充和提高对你来说最重要?

裴:书籍吧,要阅读不同种类更多的书,多看看学习别人优秀的地方。

 

【探讨“生存之道”】

石:有没有与成名艺术家、青年艺术家交流的经历?谈谈你交流过程中的感触?

裴:我身边有很多文艺青年,不管是做设计的、音乐的,还是画画,写作的,他们每个人都有很多闪亮和值得学习的地方。艺术家殷九龙先生曾经对我说:“具体工作会发现一个人的新才能,也可能会毁掉一个有才能的人,绘画是一种创造方式,善于表达和运用该方式会使人生更有意义。贵在学习和坚持,不要被困难所难倒了”。我非常感动,并感谢殷九龙先生的这番话。善于做某事就要多学习,多落实,坚持是做一件事所必要的,画画更需要十分坚持与执着。

石:你是怎么看青年艺术家与批评家或理论工作者之间的关系的?

裴:他们是在一个比较完整的“艺术圈”当中,在一个大的体系中,是缺一不可的。批评家要提出问题,艺术家来解决问题,他们共同把艺术串联了起来。

石:现在你对自己作品的发展有没有新的想法或思考?

裴:我大概是朝两个方向走,一个是纯粹一点的,另一个更自我一点。我之后会不断深入的挖掘背后的文章、寻找其他材料和工具或创作方式做更多的尝试和创造,日常小幅手绘作品我还是依然坚持画的。

石:驻留前后自己艺术观念、艺术创作上的变化有哪些?比如转折性变化、对原有观念和创作方面的深化?

裴:我一直坚持两条路迈进,首先是对于艺术本体语言的探索,这就是我在关于版画和其他类型作品的创作上,然后另一部分就是随性的日记似的的小幅手绘作品。这两条路都是源自自我对于内在和外在的情感表达,以来自不同的视觉、听觉、触觉、甚至味觉的体验和感受以不同的材料、绘画方式、创造出一个相对向内真诚的艺术语言。

    从本科过度到研究生三年的学习,对于艺术的认识不再局限于基本的绘画语言,而是更多的转向思考艺术家以及艺术家的思想。在创作方面由此及彼,从对技术要领的掌握与学习逐渐过度到对体验、感受、视角、思想、哲理等,以理性和感性相结合,更在乎和倾听来自“内心”的真实。

    驻留期的这一年,逐渐以创作和思考为主,思考认识认知的视角和与此的深度。以研究和学习为前提,对于材料、形式、内容等语言的如何最优结合,如何创新与创造。叙事性手绘相对由怪诞、随意、简洁、无意识逐渐走向对情感、对哲理、对生活认识的思考与表现上,且不再局限于某些具体题材。艺术的道路是艰难与长途的,我想不断的对于艺术思考和体验将会引领自我达到一个新的高度,使然,不断学习和积累是终生之事。

石:对“驻留艺术家”计划有什么看法和建议?

裴:首先我要感谢四川美术学院在我们毕业的时候给我们提供这样一个大好机会,给我们提供如此之多的帮助和支持,非常感谢母校和学校领导,在此真诚说声“谢谢”。

    我希望以后驻留的艺术家彼此之间多交流沟通,更加专注做自己的艺术创作,做好自己当下该做的事情。

上一篇:2013-2014年度:孟德新
下一篇:2013-2014年度:王鹏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