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P > 驻留记录 > 驻留访谈 > 2013-2014年度:周 杰

访问时间:2015.05.10    访问地点:虎溪公社艺术家工作室

【身份定位与转变】

石:能讲一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绘画,喜欢上画画的吗?怎样一步步走上艺术的道路的?是什么原因让你坚持了下来?

周:我学画学的比较早,大概在四岁的时候开始接触画画,那时候其实也是画着玩。因为我外公画画,他喜欢画一些线描、工笔画之类的。记得外公跟我说过,那时候他给我画了只海豚,让我学着画,画画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我的启蒙老师其实不是画家,他是做摄影的。我初中之前基本一直跟着他学画,但这个老师特别好,对我影响很大,因为他从不设定我要怎样画,而是我想怎么画就怎么画。稍微大一点之后,我就开始画一些线描,有点像单线素描。印象深的一次是父母带着我们几个7、8岁的小孩子到我们那里的一个风景区,一边画一边玩。后来决定要走这条道路应该在中学时期,高中时就比较坚定了。从中学开始基本上一直跟着一位78级川美进修班的老师学习画画,从考大学到研究生都还比较顺利。我一直坚持做艺术,其原因应该就是一种对绘画的感情,喜欢画画。

石:目前的生活来源是什么?是否存在生活压力?你认为自己目前的生活现状怎样?

周:现在的状况吧,我觉得还好,有一些卖画的收入,有朋友介绍的一些小业务,也不多,可能一年也就两、三次。我平时的生活花费也不大,而且学校这边也有“艺术家驻留项目”的支持,目前就是房租、绘画工具、材料上有些大的开销。但说到生活压力也还是有的,因为毕竟还是要考虑到以后的长期发展。

石:驻留期结束后是否会继续创作?选择做职业艺术家还是选择其他相关职业,或是其他的选择?你是怎么考虑自己的生活理想和目标的?

周:还是往职业艺术家这条路走吧,如果有机会进入大专以上的学校任教的话,我也会去应聘试一下,因为在学校有充裕的时间搞创作,但如果没有这样的机会的话,我也不强求,顺其自然。希望以后能把自己的作品一步步做好。

石:你怎样界定一个好艺术家,你认为艺术家应该具备那些品质?

周:我觉得这个很宽泛,这要看从哪些方面来说。比如有一些艺术家,他本身是很活跃的,和一些商业活动联系也比较紧密,我觉得这种类型的艺术家也很好的,他们对自己的路也很明确。我个人特别看重艺术家在艺术上的坚持,这种坚持不是仅指坚持创作时间的长短,而是对自己作品的坚持。其实我觉得艺术是个苦修的过程,那种苦是你不断创作,不断在作品中追求高峰的体验时,一种精神上的苦。它来源于对超越的渴望,苦于超越的难度。

石:你对人和社会抱有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怎样看待自己与社会的关系的?你现在关注的是什么?

周:一种中立的态度吧,我也是处于社会的大关系中。我觉得中国的现状虽然是问题不少,但目前还算可以了,毕竟中国的发展还需要时间,高速发展一定会有很多问题产生。激素催长的不如自然生长的,会少掉一些东西,自然一直在告诉我们这个道理。

我的关注点很广泛,不喜欢拿着同样的东西反复的嚼。我觉得虽然语境有差异,但国外的艺术家做艺术的轻松和自由很值得学习。

 

【艺术本体与创作】

石:在你作品的创作过程中,什么因素对你的创作影响最大?你是怎样提取表达思想的元素的?

周:我最开始的想法来源应该是线吧,小时候画线的那种乐趣对我的创作有影响。我喜欢那种比较单一,但又很繁复的东西来构成一个作品。我在画线的时候特别顺手,有小时候画画的感觉,很舒服,这可能是一种归属感吧。我的创作最开始也是从绘画语言出发的,后来才思考从语言转换到观念上来,我的创作是从这个角度走出来的。初期,我提取表达思想的元素有时会带有一种偶然性,比如看到校园里被“截肢”的树,或是自己的手等都可能会引发我的创作。之后,逐渐开始有脉络的思考和深入,但随机和偶然的元素还是会经常出现的。

石:你对表现艺术的媒介、载体(材料)是怎么认识的?你怎样看它在艺术作品中的意义?

周:我的一系列作品都是用的油画,油画有一个特性,它干的比较慢,可以多次修改。对材料的运用也是需要思考的,那我在使用这种材料时有一点不一样的是,平时我们画画都是不停地把颜料叠加上去来塑造自己的画面,而我的作品是先整个刷一道遍颜料,然后通过减少这种材料来达到画面的塑造。

   说到表现艺术的媒介、载体(材料),我认为这是做艺术的手段。大的方面来讲,影像、装置、绘画都是实现艺术家创作意图的方法和工具,它本身没有本质的区别或者高下之分。具体的,作品的媒介、材料当然是很重要的,对一些作品而言,材料就是其观念核心所在。

 

石:在你的作品中,你一直热衷于对“线”的追求,你曾经说过线条能给你一种归属感,能讲一下这种线条背后的归属感指什么?它到底来源于哪里?

周:我觉得人长大了之后,有些东西跟他小时候的记忆关系非常大。比如我们自己饮食上的口味,其实都与小时候已经习惯的口味密切相关。我对小时候画画的记忆很强烈,因为我小时候画线描画了很久,以致现在又重新拿线条来塑造画面时,那种感觉特别亲切。

石:对于你这样一位刚从学院体制中走出来的青年艺术家来说,像迷失、彷徨、压抑感等很容易成为你们创作主题的出发点,因为它确实也真真切切的存在在那里,那你认为你的艺术是一种个人艺术还是公共艺术?你是怎样考虑作品与接受者之间的关系的?

周:我觉得说到个人和公共性的话,它其实都有,就是说每个人的作品都包含有这两个方面,因为人本身就带有社会性,每个人都无法摆脱社会性,个人的整个知识体系其实也是来源于人类集体的知识体系的,而那些独特的东西是你个人的一种思维方式或是一种个人的体验和感受。比如有些艺术家的创作会涉及到一些公共性的主题,与历史、政治有关,其作品的公共性就比较强。而一些女性艺术家则更关注自己的感受,其作品的公共性就弱一些。

每个艺术家都会面临作品与接受者的关系这个问题,就是说有些观众喜欢你的作品,有些不被喜欢,差别在于多与少。我在创作的时候,从一个艺术家的角度出发,我还是不愿意总考虑接受者的立场,更愿意从自己的角度进行创作。我觉得这个是要坚持的,考虑别人的建议,但一定不被别人牵着走,不管别人是什么样的身份和角色。但我也不是持一种片面或批评的态度,比如互动性的作品,受众就非常重要。所以,我不是认为考虑受众就一定不好,这取决于不同艺术家自己的判断。

石:你觉得自己的作品是否已经形成一种符号性语言,你又是怎样看待艺术家是否应有自己的符号语言这一问题的?

周:说到符号,前几年这个东西被批判的很厉害,一说到这个问题好像很容易被批判。我个人觉得符号这个词的理解有不同的层次,有狭义和广义的区别。狭义的理解通常是指的作品中常出现的一个视觉图像,但比较宽泛地来理解符号的话,它就是艺术家的作品整体给人的感觉,它并不是一个什么明确的图像在作品中出现,而是他作品的气质、脉络以及那种感觉会使你立刻联想到他,这其实也就是他作品的符号。我觉得一个艺术家在长期地创作中肯定会形成他自己的特点,也就是广义上的符号。

 

【对话当代艺术】

石:你是怎样看待一件艺术作品当中的当代性的?你对当代性的界定是什么?

周:当代性,首先的一点,是你的作品和别人怎么不一样,起码我觉得这是符合当代性的一个前提。对架上绘画而言,现代主义主要研究怎么画,在此之前着重于画什么,而今天创作则强调为什么画,强调观念。这里,对观念一词的定义众说纷纭。我认为这个时代作品的观念的定义不应该太局限,没有唯一标准,但重点应在于创作者在作品中独特的看问题的角度,或者构建作品的方式。

石:自绘画艺术诞生开始,艺术家们就是用把绘画材料逐渐叠加在画面中的方法来完成自己的作品。而你的作品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在画面中逐渐将绘画材料减少来完成自己的作品,你觉得你的这种行为是否具有当代性?你是从什么时候、什么原因开始有这种思路和表达方式的,你自己是怎样理解这一创作方式的?

周:你问我的作品是否具有当代性,首先,至少在语言上,我所知还没人这么做或者极度雷同。在我本科到研二的这一阶段,我的作品并没有形成一个很明确的面貌,我其实一直都在尝试,我也不太喜欢一直画一个东西。其实我最开始画线也是用笔在画,画了之后,又觉得这种形式比较简单,后来就想能不能有什么不一样的,突然就想到把作画的过程反过来,这种感觉很不一样,感觉特别舒服,这个过程就是这么过来的。

石:你最喜欢的当代艺术家是谁?在你的创作中有没有受到他的影响?

周:最喜欢的当代艺术家,这个还真不好说。我觉得如果你特别喜欢哪个艺术家的话,可能你受他的影响就会特别大,我个人觉得还是要多看不同艺术家的作品,多积累经验,发现作品中自己可以学到的东西。在面对作品时,我是受众,但我同时仍然还是一个创作者。

石:是否有进入艺术市场的经验或准备?如何看待艺术市场?

周:我觉得作为一个艺术家来说,更应该关注自己的作品一点。但市场又绝对不能回避。如果作为一个职业艺术家来说,这个是你的生存来源,这个东西你必须要懂并且熟练掌握。对于刚毕业,作品逐渐进入社会、市场的青年艺术家来说,这个很难在学校里学到,在书本上纸上谈兵也是无用的。不过我们自身也有问题,我们应私下找些有经验的人来一起聊聊,这对我们年轻人比较好。不过不亲自实践还是没有用的,一句话:摸着石头过河,但要多向人请教。

石:谈谈你参加展览的经历和感受(国内外)?

周:我研三开始作品稍微成熟一点,参加了一些大的展览,但我没有到过国外的展览现场。我有一个感受是:国外在做展览时,他们布展做的要比我们国内细致。比如我参加德国的一个展览,他给我发来一整套资料,这资料非常详细,细节问题也会周到的考虑到,在这个方面他们做的很好。这是暂时的一个感受,国内的话,现在在布展、媒体等方面都在不断的进步,我个人感觉资源的运用还可以更加有效,准确和到位,这方面还有很多不足。

 

【“艺术之外”】

石:除了画画,你还有其他什么兴趣爱好?你喜欢读些什么书?

周:还喜欢摄影,平时喜欢拍拍照片。我读的书很杂,从中国传统的东西(诗词,也有小说,比如《红楼梦》)到西方现代文学。我觉得文字类的阅读给有限的生命提供了很宽广的体验和思维的角度。另外,我认为作为一位架上艺术创作者,视觉的阅读很重要,所以阅读的视觉方面的书籍很多。

石:你对互联网采取一种什么态度?怎么看待现在这样一个信息社会?你觉得自己在其中最大的受益是什么?

周:现在这个网络最好的一点就是信息很丰富、很及时,能提供人们自学的东西也很多,但我觉得现代的人需要有一种能力,就是学会对信息过滤。网上的资料很多,图片也很多,但不是每样都看,而是自己要有一个信息处理的过程。

石:像你这样从学院中走出来的艺术家,你觉得哪方面学了最有用?

周:我觉得在学校里面的话,最受益的可能就是“没有规矩”吧,我觉得川美教学中这点挺好,使艺术家能够自由的创作,这种“玩”的状态很重要,因为艺术家的灵感往往来自“玩”的过程中。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觉得学校做的还不错。

石:你对中国的民间艺术感兴趣吗?关注过哪些民间艺术?它对你的创作有没有影响?你是如何看待和使用传统语言的?

周:民间艺术这一块我关注的不是很多,我从小是在大学里长大的,与民间的东西接触的要少些,家里也不是很重视这一块。我觉得在使用传统元素时,很多做的很不错的艺术家都并不是直接地挪用传统语言,而是从它出发。

石:你目前的阶段,除了艺术之外,你觉得哪方面的补充和提高对你来说最重要?

周:我觉得应该还是一个素养的问题,也是一个积累的过程,因为我毕竟太年轻了,生活的经验也还太少,还需要各个方面的积累。

 

【探讨“生存之道”】

石:有没有与成名艺术家、青年艺术家交流的经历?谈谈你交流过程中的感触?

周:在跟其他艺术家交流时,他们也会给你提出一些比较好的建议,这种建议不只是画面上的,在对你人生的规划上也会提出建议。能够对你说“不”的那个人很重要,他往往会对你推心置腹。

石:你是怎么看青年艺术家与批评家或理论工作者之间的关系的?

周: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很合得来的,我们就像在一个大公司里,只是分工不同而已,没有什么太大的隔阂。艺术家创作,理论家进行整理、分析,他们会形成自己的观点,大家其实是一种相互促进的关系。

石:现在你对自己作品的发展有没有新的想法或思考?

周:其实也一直在想怎么发展、推进。我的创作一般是先有个方案后,我会先放一下,想一下,然后再想第二个方案,过一段时间后,觉得前一个方案还很不错的话,我就觉得它是经得起思考和推敲的,我就会把它深入下去。我有时也会拿出以前的作品又接着发展,我这种过程就像轮子一样,不断修改、思考和前行。

石:驻留前后自己艺术观念、艺术创作上的变化有哪些?比如转折性变化、对原有观念和创作方面的深化?

周:驻留前后自己艺术观念、艺术创作上的变化集中于对原有观念和创作的深化和思考。这种深化和思考在画面上呈现出一定的延续性。首先,在画面语言上,没有太大的改变。但关于形式的思考并非就此止步,驻留前创作了一系列的比较具象的作品,在毕业创作的时候打破了具体的、完整的物象,将物象的特征提炼并纯粹化。驻留开始以后对语言本身进行了一系列的思考,从语言的特性入手做一些探索。比如,《xx小时xx分钟》这一系列,就是对我绘画语言中的过程性进行深入的思考;而《我们到哪里去》系列则是尝试散逸线条对形象的解构。同时,在形式之外,深入的重点主要集中于我在作品中看问题的角度,思考为什么以这样的呈现方式进行创作。这其中既有对已有创作的深入挖掘,也有关于一些具体问题的思考以进行新的创作。这也是今后一段时间研究的重点。

石:对“驻留艺术家”计划有什么看法和建议?

周:我觉得这个项目挺好的,对年轻艺术家真的很重要,它就像是一个艺术家走向社会的一个缓冲带,在和社会发生碰撞前的一个软着陆吧,这个平台挺好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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